他纤密的眼睫轻轻眨了一下,覆盖下去,似乎很不情愿,但是没有办法,低声回答:“我。”
听出他语气里的那种不甘心,云渺低着头笑了一下。
再抬起头时,涌动的风吹起她的发丝。
她忽然地愣怔一下,看见对面的少年正在望着她。
笼着一层朦胧的酒意,那样专注的眸光安静地落在她的身上,干净得不可思议,如同落在光芒里的雪。
心里忽然动了一下,像是有根弦被拨动,她问:“你最喜欢什么?”
“阿渺。”
坐在对面的少年轻轻眨了一下眼睛,极为认真地回答,呢喃般的语气,在梦游般的状态里依然记得,哪怕是打碎了血肉筋骨也不会忘,“最喜欢阿渺。”
“......最最喜欢阿渺。”
他轻声说完。
哗啦啦的纸页从手里滑落,对面的少年忽而闭起眼睛,歪了一下脑袋,身体歪歪斜斜地倒下来,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一下,呼吸变得很轻很浅。
他睡着了。
“喂。”
云渺只好接住他,叹了口气,抱怨似的对他说,“你怎么可以睡着了。
我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呢......”
“谢止渊。”
她摇晃一下他的身体,“快点醒过来。
回答问题。”
回答她的只有少年匀净的呼吸声,带着一点清而冽的酒香。
云渺揉了一下头发,靠过去,扶着醉倒了的少年靠在船舷上,把披着的氅衣取下来盖在他的身上,坐在他的身边,看了他一会儿。
睡着了的少年靠在她的身边,闭着眼睛,干净得像是积雪堆成的雪人娃娃。
坠落下来的光芒从他的发梢滑落,仿佛流淌下来的萤火虫,停落在他的衣袂之间。
“下次少喂你一点酒好了。”
云渺叹着气,“才问了几个问题就醉倒了。”
自言自语地说完,她突然又笑起来,弯了一下眼眸,做贼似的,像只小狐貍,趁着他听不见的时候,凑近到他的耳边,小声说:“谢止渊,其实我也......”
喜欢你。
风吹起她的声音,吹到很遥远的地方。
-
就像谢止渊说的那样,船行到淮西的时候,就是秋天了。
遍地麦子金黄的季节,战火纷飞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。
船停在距离战场很远的地方,这一带还没有被战火洗礼,依然喧嚣而热闹。
船上的少年对这支商队下了令,让他们把私运的军械藏进指定的仓库,而后带着身边的女孩离开了河边的小镇,赶往更深处的淮西战场。
他们策着马越走越深,逐渐进入了战火中心。
每次当附近有血的气味,谢止渊就会捂住云渺的眼睛,不让她看见那些尸横遍野的景象。
但是渐渐到了前线附近时,铁锈般的气味已经彻底掩盖不住了,他们正在靠近这场战争最残酷最惨烈的地带。
这一日,他们经过一片沙地边缘。
远远望去,地平线尽头是一线残阳,落着叶的枯树在霞光里佝偻着,分开的枝杈像是无数双干瘦的死者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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